2010年3月4日 星期四

我們能不能為未來懺悔? 6/7

關於小說家的劇場與音樂

駘蕩誌:第一次聽聞《天工開物.栩栩如真》要被搬上舞臺,很驚訝!因爲不管從時間向度還是空間維度上看,一個舞臺是無能支撐的。小説有小説的宇宙與內在邏輯,舞臺劇有舞臺劇的氣場和內律。臺灣小説家朱天文曾坦言,從事編劇越久就越感覺到電影與小説是完全不同的東西。你可以談談從事編劇的一些感受嗎?另外,我們也不能確定,你哪些作品已經或即將要被搬上舞臺演出?

董啟章:從事編劇是很偶然的事。第一次是二零零五年,當時「演戲家族」劇團想改編我的校園小說《小冬校園》,順便問我有沒有興趣親自編劇。我覺得不妨一試,結果卻不是改編原來的故事,而是把故事作了延伸創作。劇名叫做《小冬校園與森林之夢》,說的是小冬長大成為作家之後的人生和寫作困惑。這很明顯有自況意味。零六年,「前進進戲劇工作坊」請我給他們的青年劇場計畫改編卡爾維諾的《宇宙連環圖》,於是我又寫了個關於兩個分別喜歡寫作和畫畫的女孩的劇本。零七年,同樣是跟前進進合作,這次是和導演陳炳釗聯合改編了《天工開物》,在香港藝術節上演。
我把自己的角色定位為輔助者,主要跟隨導演的創作意念,寫他需要的東西,自己的主觀並不強烈,因為一方面信任導演的判斷,另一方面也希望看到新的東西,而不是重複自己已經說過的。當然過程中作出了極大幅度的剪裁。關於董富和龍金玉的部分保留最完整,父親董銑的部分也頗充分,反而是自我的成長經歷經割切後變得零碎。栩栩的想像世界部分完全放棄了。同年九月,另一個青年劇團「7A班戲劇組」把我的《體育時期》改編成音樂劇。這次我沒有直接參與,但也一直看著事情的發展,對演出也很有感受。在沒有預先計畫下,兩年間竟然跟劇場發生了密切的關係,想來也十分奇妙。我把編劇視為學習,對劇場無論是經驗還是知識也很有限。這些經歷帶給我很大的啟發,往後有機會的話也希望能繼續實習,而在未來的小說構思中,也打算把劇場作為意象和題材。這將會是個十分重要的元素。

駘蕩誌:《體育時期》是一部十分好看的青春小說,是我近年來讀到書寫「青春無用」最棒的作品。中間你所寫歌詞,有些頗值玩味。後來是否有人找你填詞?

董啟章:沒有啊!你說的是流行曲嗎?那樣的詞沒有多少人有興趣,人們會說聽不懂。它們只不過是偽歌詞,是沒有以曲為本的,徒具歌詞的外形的東西。其實是扮作歌詞的詩。因為扮作歌詞,所以不會被人以壞詩來加以指責。而在歌詞的偽裝下,當中的詩意可以清除流俗的可能。以上這些,其實都是後見之明,胡亂發揮。

駘蕩誌:從古典巴哈、另類流行的椎名,流行粵語歌,電影原聲,到純樸的大江光的音樂作品,一直細細流進作品中去,甚至收音機的嘶磨之鳴也成爲一種十分優美的裝飾音(董富給妻子戴上耳機如情定的一枚戒指,寫得溫暖感人)。音樂之於作品,之於你的寫作生活,一定佔據著無可替代的位置,可以說說嗎?

董啟章:我並無對某一類型的音樂有專門的認識,但某些音樂的確對我的寫作造成了很大的影響。在寫好些作品的時候,也會有音樂作為情感和思考的模式,在意識裡不斷迴響,或者實實在在於寫作的期間不斷播放。最近在聽Tom Waits,從最早期的他一直聽到最近的,簡直是著迷了。反覆地聽著聽著,新的想像世界就呼之欲出。